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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晚餐結束後,瓦西雷斯邀我外出,帶我步行到距離校外不遠處、一家英式小酒館,據說小酒館因文豪狄更斯經常在這兒寫作而聞名。
    我們挑了個靠窗位置坐下,昏暗的酒館內充滿煙味和人聲,他推薦我喝一種名為吉納斯的黑啤酒。我過去從沒機會走進這類店裡,也不熟悉酒的種類和品牌,只是從善如流,對於他的推荐頻頻點頭。於是他走到吧檯點酒,一副熟練的模樣。我趁此機會欣賞窗外景色,外頭有一條河緊鄰著建築,仔細還能聽見河水流動的聲音。   

    我們輕鬆地談天,諸如我在英國的狀況,和他到梅林公學這一年所發生的趣事,言談間他講到兩個名字威廉和查爾斯,喚起了我的記憶。

    瓦西雷斯端著兩杯啤酒回到座位,服務生跟著送上兩份炸魚薯條,他對我說:「再隨便吃些東西吧,我們倆都沒什麼吃晚餐不是嗎?」原來瓦西雷斯還是關心我的,剛才他應該是不便與我交談,而非見色忘友,是我錯怪了他。

    我認知到現在恐怕不是閒聊的好時機,因為從收到瓦西雷斯來信開始,我就有一大堆問題等著問他。瓦西雷斯忽然反問我:「你家鄉話還行嗎?」我回答他『當然』,接下來他便改用家鄉話與我交談。
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       
    「先從『尋找鑰匙』說起吧,這個活動起初只是為了提振士氣和凝聚學生們的向心力,卻變成一項傳統,但就像夏琳曾告訴你,要找出『梅林之鑰』相當困難,因此大家開始以訛傳訛,誤以為鑰匙有多神奇,」瓦西雷斯搖搖頭,覺得整件事荒謬好笑,「不過校方也特意不澄清謠言,以增加學生們對此活動的興趣。」
    「找到鑰匙的三個人,難道不曾將真相告訴眾人嗎?」我質疑道。
    瓦西雷斯聳聳肩,表示:「或許說了沒人相信,又或許作為共犯也挺有趣?」
    「學校將線索搞得這麼難懂,是因為不想更多人知道真相嗎?太狡滑了!」我感到忿忿不平。
    「剛開始只是巧合吧,後來也不能說沒這個意思,」瓦西雷斯續道,「但鑰匙只是一種象徵,找鑰匙過程中的趣味、合作或競爭等才是重點吧。」
    「也…是…啦…」我拉長音調,有點不情願地承認,隨即想起夏琳曾問的問題:「出題者是誰?克萊兒嗎?」
    「活動之外的三百多天,梅林鑰匙都鎖在校長室裡,每年活動前由校長親自交付鑰匙並指派出題任務給某人,除此之外不會給第三人得知。」瓦西雷斯有些答非所問,不過意思應該是他也不知道出題者是誰吧。
    「夏琳好像真的真的很想知道鑰匙在哪?」我強調。
    「你確定這是個問句?我看得出你真的真的很想幫助夏琳。」瓦西雷斯消遣我,令我一時啞口無言,但他繼續道:「這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。」
    我嚇了一跳:「你說真的?我以為你不想幫她,認為這是作弊。」
    「的確如此。」瓦西雷斯這麼說,我越來越不明白他的用意,這就讓我想起一個英國笑話帶給我的困擾『飯後甜點好不好,一天過完就知道!』這其中究竟想表達些什麼呢?
    「夏琳和你解釋過,想找鑰匙的人多半分為兩種心態,其一認為能用鑰匙窺探他人內心、其二是防止他人用鑰匙窺探自己內心我說過一切都是誤解,但夏琳屬於後者。」他頓一頓,才說:「晚餐時你應該發現她身邊有兩個男孩…」
    「威廉和查爾斯!」我恍然大悟,而後轉念一想脫口說出:「他們則屬於前一種心態。」
    「威廉、查爾斯和夏琳是學校中的風雲人物,三人不但家世淵源、成績優秀,且各有擅場。威廉在球場上叱吒風雲,讓學校球隊戰無不勝;查爾斯學識淵博、在校際競賽時總能帶領團隊摘下金牌;夏琳頭腦靈活、善於交際,任何難以搞定的人事物一到她手上總能處理妥當,所以學校貴客(像是哈米你)或與他校往來經常是夏琳出面應付。」瓦西雷斯說到這兒,將剩下一半的啤酒一口飲盡,「三人是好友,前些日子,有人傳言兩人不約而同向夏琳表白,這也就算了,糟糕的是在她還沒回答前,威廉、查爾斯各自的擁護者已演變成水火不容的兩派,都覺得他們支持的一方較值得受到夏琳青睞。以夏琳的個性,根本無法坦白說出自己的選擇,怕傷了任何一方以及兩派人馬的和氣。」
    「所以擁護者們慫恿兩人全力尋找鑰匙,以得知夏琳心中所想?真是夠了!這是我所聽過、史上最愚蠢的三角問題,」好像夏琳是獎品似的!太差勁了,我用力切著炸魚薯條來洩憤:「況且…請求自己所信任的瓦西雷斯幫助卻被責罵,夏琳一定很難過,現在除了自己找到鑰匙之外,沒有其他方法了…」
    「你大可不必這樣激我,」瓦西雷斯苦笑道,「我已經說過了,哈米,鑰匙本身不具魔力,夏琳並不會遭遇『危險』。」
    「對喔…」我頓住,差點忘了這回事。
    「但請你答應我守住鑰匙的秘密,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告訴任何人,以此為前提來幫助夏琳解決她心中的苦惱。」
    「說了半天,總得告訴我要怎麼幫忙吧。」我有點生氣,瓦西雷斯光會說,但他到底有沒有誠意啊。
    瓦西雷斯仍一派輕鬆:「先別激動,我會讓她帶你在城堡裡四處亂晃,請你陪夏琳說話解悶吧。」我懷疑他根本是故意愚弄我,不過哈米我發誓,一定會幫夏琳找出鑰匙,證明自己的頭腦還管用!
 *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
    帶著微醺酒意走出小酒館,原本因暖和而放鬆的精神,被冬夜裡寒風一吹,立即恢復清醒。剛剛發了個不得了的誓言,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太狂妄了。憑我的頭腦怎能與威廉、查爾斯、夏琳那些天才學生相比,更遑論搶先他們解開這麼困難的線索。
    唉!我忍不住連連嘆氣,瓦西雷斯興致盎然觀察我的舉動卻不發一語,好似看穿我腦中想法,還認為一切挺有趣的。該不該向瓦西雷斯低頭,請他幫忙呢?走回梅林公學路上、進到客房裡、盥洗時,甚至躺上床的那一刻,我仍在思索究這問題。
    這天晚上我做了個夢,夢境與我曾看過的一本小說內容有些相似,某個學校用一頂帽子來判斷學生資質,作為將他們分類到哪所學院的準則;在我夢中夏琳划船來車站接我,我們必須走過梅林公學中某一道特殊的門,每當學生穿過此門,門後就出現一條道路,引導每個學生通往不同的學院,全憑資質而異。在我和夏琳之前,威廉和查爾斯已各憑本事前往最適合他們的學院,夏琳順利通過後,我硬著頭皮往前走,居然也出現一條路,我正沾沾自喜,心想原來自己也是有資格與他們相提並論的,沒想到走著走著,竟走回了車站…
    我驚醒過來,再也難以入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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